安分

山西闻喜晋华实验学校　　　　　赵亚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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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一）
开学第一天。
宿舍。
“ 我说哥几个，到了于镇，不见安分，实乃人生一大遗憾！“戴眼镜的同学很健谈，在他的影响下，我们很快混熟了。
“安分？“我和”猴子“异口同声问道。
“嗯。他可是于镇的传奇!说起来，他还是我们的校友呢！“
“校友？“我更加茫然。
“几十年了。“这时，一直忙着吃零食的胖子突然插话了，虽然含糊不清，我还是听懂了。
我们宿舍只有胖子和“眼镜”是于镇人。不同的是眼镜爱说，知道的也多，胖子爱吃，说话总让人莫名其妙。
“吃你东西!别插话！”“眼镜”捶了胖子一拳，然后又开始眉飞色舞：“孩子没娘，说来话长。三十年前，安分也在这所高中上学，成绩那是没得说，从理论上来讲，考大学是没有一点问题的------”
“那他------没考上吗？”
“考上了。可是——””眼镜”故意卖关子。
“到底怎么了，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好不好？”“猴子”真急了。
眼镜一脸坏笑：“怪不得你叫猴子，性子这么急！”
    “据说在高三的时候，他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，两人约定要考入同一所大学，结果，安分考中了，女朋友却以一分之差落了榜。”
    “哦，真可惜。”
    “安分很重感情，也很相信自己，因此他决定等一年。”
     “那敢情好。”
     “一点也不好。第二年，女朋友考中了，他却落榜了。”
       这个结果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。
     “你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呢！女朋友考中之后，举手一挥，拜拜了！”
     “也许------也许------”
“没有也许，后来嫁人了，听说嫁了个  ‘富二代 ‘。”
我和猴子不禁悲从中来，为什么会这样？
“后来呢？”猴子执着的问。
“疯了。”胖子又插了一句。
“疯了？”
死一样的沉寂。
（二）
周末。
于镇大街。
由于离家较远，我与“猴子”决定在学校过周末。机缘巧合，竟然在大街上拜识了“仰慕已久”的安分先生的“尊容”。
我原本是要去书店的，可“猴子”非拉着我来到“2元店”选购饰品。
突然，街上一阵嘈杂，我透过玻璃门看去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，额头上系着一条毛巾之类的东西，肩上挑着一担粪桶，从街东走来，那是在走吗？
只见他右手扶着扁担，左手挥舞着拳头，左跨一步，右跳一步，大步流星地晃过来，口中喊着听不懂的口号，其神情之慷慨、之激昂，像极了太平天国的勇士或是俄国十月革命的敢死队员。随着他身体的摇摆，肩上的粪桶上下左右胡乱晃悠，里面的秽物不时洒落街道，人们或笑、或骂、或驱赶、或捂着鼻子远远躲了开去。一时间，口号声、嬉笑声、怒骂声、响成一片。
     “这就是安分吗？太可怜了。”我问店老板。
     “可怜？哼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”店老板一脸鄙夷。
     “可恨？怎么说？”我打心眼里痛恨这种没有丝毫同情心的奸商。
       店老板一定看出了我的不满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：“小伙子，你不知道，这些都是他自己造成的------”
       高考落榜后，确切地说，是与女朋友分手后，安分就彻底失去了考大学的信心，回家专心侍弄庄稼。两年后结了婚，妻子虽然没什么文化，却也温柔贤惠。
      “那他怎么会疯了呢？”“猴子 ”放下手中的水晶球，盯着老板问。
        老板不高兴了：“你到底买不买？“
      “买，买，““猴子”又拿起水晶球：“后来呢？”
      “后来——“
        后来，妻子在一次意外中死去了，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儿。
        安分从此话更少了，不轻易与人交往，只是对自己的女儿关爱有加，捧在手里拍掉了，含在口里怕化了。女儿倒也争气，总是考第一，就是脾气不大好，
稍不如意就耍脾气。
       “别看安分对别人冷言冷语的，女儿说什么他听什么。“老板悠悠地说。
        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我心里想。
         果然，女儿开始讲究吃穿打扮，上初三那年竟然开始早恋。
       “啊!------   初中生，早恋？“我失声惊呼。
         ”猴子“ 看了我一眼，眼神里含着鄙夷的味道，然后又扭头问老板：“后来呢？“
       “喝药死了!”
       “死了？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（三）
十年后。
于镇。皇印大酒店。
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江南北  ，这个古老的小镇如今已经是高楼林立、贸易昌隆了。
酒过三巡。
“同学们，为了我们留在这个小镇的美好记忆，干杯！”作为这次聚会的东家，“眼镜”春风满面，侃侃而谈。
我突然想起了安分。
       十年前的那个周末，我们听到那个惊人的消息之后，“猴子”立即放下手中的水晶球，拉着我逃之夭夭，任凭店老板在身后大骂我们耽误他时间。
       后来的故事是断断续续地听别人讲的，真实性不可考究。
       安分得知女儿因为早恋成绩一落千丈后，暴跳如雷，直接找到那个男孩家里大闹，把男孩的父亲打了个鼻青脸肿，或者是男孩的家人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。回到家，安分将女儿捆在树上，用鞭子打了个半死。
       后来的某一天， 女儿就死了。有人说是喝了大量的安眠药，有人说是从镇外的桥上跳了下去------
       安分从此便疯了，人不像人，鬼不像鬼的经常出现在小镇，没有人知道他吃什么，睡哪里   。
     “现在，他怎么样了？”我迫不及待地问。
     “你是说安分？”“ 眼镜 ”反问 。
     “当然是安分。
     “眼镜 ”点了点头，又摇了摇头------
       于镇的人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安分了。
       有人说，安分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，含着女儿的名字，从镇外的桥上跳了下去；有人说，安分踏上了南下的列车，投入到了建设城市的洪流中去了；
有人说，安分被一个老中医治好了疯病，正在省城一家机关看守大门------
        但是我至今再也没有看到过安分，也再也没有人提起他。
也许他在于镇的人们的记忆里已经慢慢地淡去，淡去------”